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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ang Wei
採訪撰文/楊茵潔 攝影/蘇益良 造型/David Huang

圓圓的帽沿,腳蹬著一雙四○年代的高跟鞋,生活在動盪不安的老上海,那是《色.戒》裡的王佳芝。一襲長長的銀色絲緞禮服,輕露著香肩,踏在鋪得偌長的紅毯上,她手裡拿著金馬獎新人獎,那是湯唯。一個深沉的靈魂,一個謎樣的女人。

 
在能望見整個上海外灘的飯店11樓,外頭還飄著個廣告飛行船,湯唯推了門進來,她戴頂灰色的羊毛鴨舌帽,穿著一件卡其色及膝的長風衣,搭著淡色牛仔褲,蹬著一雙 Y-3的白鞋。當時同事正在拿著蒸氣熨斗再次把長洋裝給燙得平整,找不到掛衣服的地方,於是一手拿了洋裝,一手拿著機器熨著。湯唯看見了便說:「要不要我幫你拿著、你來燙,會不會方便些呢?」

1948年的上海,王佳芝在貴夫人的牌桌上,也是這麼好心地問起她們:「要不這樣,易先生有空的時候,易太太給我打個電話⋯⋯」喬裝成麥太太的王佳芝要帶著易先生去做一套時髦的西裝。旅館裡與牌桌上的兩張臉是一樣的。那有菱有角的小嘴,充滿靈氣的雙眼,隨著用力說話而鼓起的兩頰,憂鬱的氣味裡又釋著善意。不過,在張愛玲的故事裡,王佳芝無奈,活在窮極貧困的戰後上海,她沒找上愛國這事兒,可組織就這麼找上她,機會與命運都被決定在別人手中

依舊在黃浦江邊,但,鋼筋水泥攀爬到幾十公尺高,那女人問了話,羊毛地毯的壓痕逐漸自門口到了落地窗邊,她的白鞋發亮著,脫了鴨舌帽,她是湯唯,踏踏實實的湯唯,不是王佳芝,也不是任何一個她演過的誰,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亮的命運與機會,現在全然攤著任她挑選。

無關戲裡面她露了兩點、三點,我們和湯唯細細地聊了起來。一年前,這名字還沒幾人聽過,現在來自杭州的女孩兒卻穿著一襲銀色禮服,踏上寶島,甚至得到金馬獎最佳新人獎,問起經紀人,才發現幸好我們動作快,因為現在湯唯拍雜誌的檔期都排到半年後了。

在這個我們既陌生又熟悉的冷靜外表之下,在王佳芝之外,到底誰是湯唯?什麼又是她真正的七情六慾?

 

 

M.C.:能讓妳聯想到「喜」的事是什麼?

湯唯: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,我們全家人去桂林,那是第一次我們全家一起去外地。我們搭著小船遊灕江,風微微地吹,那時候我媽留短髮,穿了一件針織衫,我爸生得很俊,我穿一件小連身裙,高山很美,江水很美,清風徐徐吹得也很涼。我寫日記的習慣也是自那時候開始的,後來也就保持這樣的習慣到現在。

M.C.:那麼妳小時候都喜歡玩什麼?偏女孩子氣嗎?

湯唯:我個性一直都比較男孩子氣。小時候我非常愛看漫畫書,妳能想得到的我都看過,《七龍珠》《亂馬1/2》《幽遊白書》啊,我全都看。上次我媽打掃家裡時,還忍不住打給我:「湯唯啊,妳的7箱漫畫書要不要給妳寄過去?」裡面有我最珍愛的童話書跟漫畫書。我也很喜歡看一些中文古典書,那是可以讓妳悟到一些東西的。

M.C.:妳喜歡的東西有什麼特質嗎?

湯唯:我喜歡簡簡單單的東西,清淡的那種。就譬如說,我喜歡吃簡單的湯麵,特別喜歡有感情的音樂,尤其是鋼琴。我聽最多的專輯,應該是玉置浩二的《酒紅色的心》,從大學時代開始,就喜歡一邊喝紅酒一邊聽。拍《色.戒》的時候,我也叫力宏給我鋼琴的音樂檔,他給了我1000多首鋼琴曲,每天都可以換新的歌曲聽。我去洛杉磯宣傳的時候,也有去力宏的 Studio 錄音室,聽他彈琴給我聽,我才知道原來他對音樂的敏感度是那麼地高,相當厲害。

M.C.:對於《色.戒》的成功呢?這件事情會讓妳開心嗎?

湯唯:對於竄紅這件事,我的心態上倒是沒什麼改變。最主要妳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變,外界的生活怎樣都是不變的,成名對我來說不特別快樂也不特別哀傷。

不過,其實知道金馬獎有兩項得名的時候,當下我非常高不不過,其實知道金馬獎有兩項得名的時候,當下我非常高興。但是,當《色.戒》的製片抱著我很開心地哇哇叫,喊著:『妳被提名最佳女主角了,好棒啊!』看了她那麼高興,我心裡也特別特別地高興。那時候我才明白,原來身邊的人開心,我才最開心。


 

M.C.:妳小時候叛逆期是什麼樣子,容易發怒嗎?妳的脾氣又是如何呢?

湯唯:從小時候我可以自己做主開始,就是我的叛逆期。湯媽媽會管我,可是管不住我。反正如果我覺得媽媽說得不對,我就不聽。我時常背著包包,就一聲不響地溜了。長大之後,我生氣的樣子,看起來是冷靜的,我會試著把心裡的話說出來,家裡溝通變得直來直往些。大多時候,我不吵架的,沒什麼事情需要用吵架來解決,如果有天必須這麼做,那麼我也會。

M.C.:所以最近有什麼要讓妳吵架解決的事情嗎?

湯唯:沒有跟人吵架的,只有我跟自己生氣的囉。最近一次生氣是在新疆餐館,我餓極了,說菜為什麼還不來,就不小心把筷子給折斷了。另外,還有一次是在大學裡演救國話劇那場戲,我得拍一個眼淚忽然撲地哭出來的鏡頭,結果怎麼就是拍不出來。那天是10月23日,導演的生日,外頭還有600個人要等著幫導演慶生,可是劇組就拖著在等我哭出來。我氣自己,氣極了。

M.C.:就連最近媒體們說妳幫李安拉衣領是要炒作新聞,這也不生氣啊?

湯唯:幫李安拉衣領那件事,我倒是沒事,不熟我的人冤枉我無所謂,因為不知者無罪。反正導演沒有冤枉我,那就還好。妳知道這新聞一上電視之後,後來就有個親戚阿姨打給我:「一看就知道是妳做的事。」因為我跟她在一起也經常是這樣,一下子這邊帽子沒戴好,或者衣領沒拉好,就幫她拉到頂。大家知道我平常是這麼做事就夠了。

 

 


M.C.:對妳而言,什麼是最哀傷、痛苦的?

湯唯:失去感情是最痛苦的。有時候我是很鑽牛角尖的人。

M.C.:妳難過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?

湯唯:我難過的時候會不斷地聽音樂。我記得有一次跟我爸爸吵架,他說了一些話讓我很難過,我總覺得一股悶的感覺憋在心裡。回家之後,我就一直找 CD,一直翻、一直找、一直放,像是在尋找某段熟悉的音樂,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,直到我聽到那首鋼琴曲,我就知道,我心裡原來在放這首歌。終於「啪」地,我的心情就明朗了起來。像是莫札特或者蕭邦,我覺得他們的音樂比我們的感情更大,那樣的東西可以把妳的感情包容起來,很有治癒效果。

M.C.:妳最近一次大哭是什麼時候呢?

湯唯: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放聲大哭,其實是拍《色.戒》的時候,像是把我人生27年來的眼淚都給哭出來了。拍到第二場床戲時,也就是易先生與我在小旅館裡,約著碰面的那段,我就哭了起來。當時在拍床戲的時候,很多時候我其實都是一邊哭一邊拍,因為把情緒全都投入這個角色,入戲很深。只是我掉淚的時候,把頭別了過去,或者鏡頭沒帶到,所以妳們並沒看見。

M.C.:在《色.戒》裡,妳的悲傷是壓抑、含蓄的,幾乎沒讓強烈情緒爆發出來。在演這樣的戲時,妳怎麼練習的?

湯唯:李安讓我做了很多動物練習,譬如模仿貓,或者是做一些情緒記憶的練習,讓我躺著安靜地想一些過去的事情,像是7年前最傷心的一件事,那悲傷會自然而然地出現。導演用很多不同的方式,讓我完全進入角色的喜怒哀樂。

M.C.:那麼成名會不會讓妳跟身邊的人距離拉開,帶給妳遺憾、哀傷呢?

湯唯:倒不會哀傷,我認為成名可以讓我們成長很多。每個地方的人不一樣,風景不一樣,就連看人的眼神也都不一樣的,就像香港的記者與台灣記者訪問時的眼神都是不同的。所以,成名,並非是一件壞事。但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遺憾,那可能是少了很多時間。我上次去韓國參加活動時,在首爾的酒店,那山坡上是一片各式各樣顏色的樹林,因為秋天的關係,所以有紅、有黃,還有翠綠,但是我卻一點空閒時間也沒有,沒能去飯店後面的樹林走走、散散步。

 

M.C.:《色.戒》裡,妳最害怕哪段?

湯唯:我最害怕的一場戲,應該是在小閣樓的那段。那時候,我必須把王佳芝心裡所有的話都說出來,我在演的時候,心裡就覺得萬般掙扎。

M.C.:現實生活裡的妳呢?會對什麼事情恐懼嗎?

湯唯:我小時候會怕黑,最不喜歡一個人待在黑暗的地方。現在,我很怕沒人能夠理解我說話,怕我表達不佳,大家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,那種沒人理解妳的感覺,是很孤獨的。

M.C.:工作上,妳自己害怕碰到什麼狀況?

湯唯:現在最害怕試衣服。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試衣服。愛

M.C.:什麼時候第一次談戀愛呢?

湯唯:我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,開始暗戀男孩的。不過那比較像是找到一個玩伴,所以妳每天都很習慣跟這個男孩子玩在一起,然後就喜歡玩在一起的開心感覺。

M.C.:妳談戀愛都是什麼樣子?

湯唯:我喜歡簡簡單單的過活,特喜歡童話式的愛情,沒像王佳芝那麼轟轟烈烈的。就像讓生活實在些,盡量讓自己保持在最簡單的狀態。當兩個人的感情裡,物質層面一多,那就會吞食掉愛情裡最美的東西

M.C.:妳理想中最完美的愛情是什麼樣子呢?

湯唯:我會希望愛人就像知己一樣,也像朋友一樣,可以一起幫助別人、一起去旅行、一起養一隻狗,一起在公園裡騎腳踏車,這樣子舒舒服服的,那就是我理想中最完美的愛情了。

M.C.:演出《色.戒》,是不是讓妳和劇組有一種很莫名的感情,所以妳上台領獎時,才會說出「曾經許下的願望是永遠都像一家人」,這樣的得獎感言,並且感動地哭了呢?

湯唯:在拍電影時,我就一直希望它不要結束,結束就再也看不見這些人了,不能一起吃飯、工作。戲殺青的那一天,吃飯之前,在酒店裡打乒乓球時,我就一邊打一邊哭。連我生日的時候許下的願望都是要永遠都像一家人一樣,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感情吧。

 


M.C.:妳的本質上不喜歡什麼?

湯唯:我基本上不喜歡化妝、也不愛穿高跟鞋,並不喜歡女性化的打扮。事實上,過去我是個愛運動的女孩,是直到拍完《色.戒》,我才慢慢開始會偶爾穿裙子,穿高跟鞋,隨著出席記者會跟頒獎典禮,也穿起了長禮服。

M.C.:那麼,妳最不喜歡自己工作裡的哪個部分?

湯唯:我骨子裡是個還滿隨和的人,也沒特別討厭哪部分,要說的話,就是試衣服吧,現在可以接受穿禮服了,但坦白說並不太喜歡試裝。

M.C.:妳是一個會仗義直言的人嗎?

湯唯:嗯,應該說我不喜歡看見別人被欺負。我印象很深,小時候跟弟弟一塊兒出門去散步,那時候弟弟看見路旁有隻兔子餓了,就跑去拔便利商店旁邊空地上的一點青草來餵兔子,結果店員看見了,他就出來破口罵人,把弟弟罵得多不是,於是我就跟他義正嚴詞地理論了起來,這件事情我記憶特別深刻。

M.C.:妳第一個自己想買的東西是什麼?

湯唯:小時候,我心裡最想要的東西,都是得不到的。直到中學,我才自己買下一台鋼琴,那是我一點一滴存錢,才把鋼琴給買下來的。不過好笑的是,好不容易買了鋼琴、上了第一堂課,我就考到北京戲劇學院,一去就唸了好多年,所以鋼琴就荒廢在那兒,也沒有其他人去彈,直到上頭都生灰了。

M.C.:妳一路上當過模特兒,參與過選美,妳是一個有野心想要成名的人嗎?

湯唯:其實我沒有特別的慾望。我曾當過模特兒,也參與過選美,但選美是因為沒事想試試看結果會怎麼樣;當模特兒則是因為想賺點生活費,《色.戒》的機會就來得更巧了,是正好一個有一面之緣的朋友給了消息,才跑去試鏡。與其說慾望,不如說是機會也來得剛好吧。

M.C.:妳從小就有表演慾嗎?

湯唯:大二那年,有一次課堂排練,我還記得是《草葉集》裡〈歡樂之歌〉這段的詩歌,我演一個精靈。對戲的過程中,我認為是另個演員殺了我,我就告訴他我的感受,激動地說了一遍又一遍,忽然間呼吸困難,就昏倒在地上,大家都嚇壞了,在驚嚇之際,我就又醒過來繼續演。之後,我才在想那是很奇妙的感覺,彷彿置身在另一個世界,那時候我不知道那叫什麼感覺,後來才知道那叫表演。那時候開始,我才愛上演戲,想當演員。

M.C.:那麼現在腦海裡有什麼慾望想實現?

湯唯:我會希望跟家人一起住、養條狗,去環遊世界。

M.C.:可是,妳的星路才正在拓展著,除了跟家人的部分,妳難道不會對自己的工作以及未來有什麼渴望?

湯唯:這麼說吧,在工作上,我沒有特別強烈的某種慾望。但是,我想起上次在紐約時,有個韓國人在派對上給我做訪問。在訪談問題結束之後,我們先是分開在派對的兩頭聊天喝東西,後來我又見到他帶了一條狗來,於是我們在房子外頭跟狗一起玩。那時候,我們都放鬆地隨性聊天,但是,他卻很認真地告訴我:「妳真是我們亞洲人的驕傲。」或許我的慾望就是這樣吧,總會希望或許有那麼一天,可以成為一個能帶給亞洲人更多榮耀的人。

簡單的慾望

夜晚,外灘的西式高樓與遊船都點上了華燈閃爍,這才完整地結束訪問。拍照的時候,湯唯倘若做不出自己心裡要的情境,她就會要求等會兒,要別過頭去醞釀好了情緒,再回頭重試。再回眸的瞬間,她彷彿又投入在某個自己訂下的角色之中,望透鏡頭的眼神妖嬈而唯美。

正當我以為湯唯是一個完美的演員時,她則悄悄地卸下珠寶與高跟鞋,翩然地走到我旁邊,露出一個俏皮的眼神,問著:「下午的巧克力糖還有嗎?」

她是拿了金馬獎的演員、她是肯定會為亞洲帶來榮耀的新星-可是,她也同樣是個單純的女人,原來她的慾望不過是這麼簡單而已。

 

 

第一次在 色戒 見到 湯唯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驚為天人         她就像是落入凡間的精靈

 

她的大影幕處女秀 是如此的自然 不做作   

把女人渴望愛情的無奈及深負重任 表現得琳璃盡致

 

私底下的她 接受訪問

就像標準天坪座一樣 是那樣高貴不驕 隨性自然

展露無遺

 

或許盛名的背後    要承擔莫名的壓力

但我期待這顆明日之星能 繼續演出好電影 讓更多人 感動 意會

 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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